“胖向导告诉我们,金丝野牦牛的警惕性很高,它能在很远就嗅到人的气味,所以,我们不能靠得更近。细数了一下,一共有21头牦牛。我们问胖向导,中央电视台报道不是说有200头吗?胖向导说,哪有那么多啊,我小时候就在这一带放牧,就是这些了。当然它们也有自己的繁殖和淘汰。
“我们的运气真是太好了!”
也许,我们习惯将这样的“运气”励志地归功于“敬业”或“拼搏”,而藏族兄弟则解释为彼此之间的“缘分”。可要是没有这种执着和诚意,哪来这么好的“缘分”!
可有一点是确定的:在此之前,大多数藏族兄弟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叫“博物馆”,藏文里原本没有这个词。藏民更没有想到家里养的牦牛,会和“博物馆”有什么关系?这让吴雨初始料未及,“牦牛博物馆”这个词怎么翻译成藏文更准确?身为汉族援藏干部的吴雨初,费了好多脑筋,还请来了国内多家藏学研究所的专家一起来出主意。好多藏族牧民这才明白:原来他们就是要在拉萨造一个“牦牛的宫殿”!
于是,无价之宝的金丝野牦牛标本无偿地捐献给了牦牛博物馆。
在牦牛博物馆收藏的2000多件藏品中,重要的捐赠藏品达四成以上,这在国内的博物馆中是极为难得的。
命运深处的“牦牛情结”
既然连藏文里都原本都没有“博物馆”这个词,建牦牛博物馆的创意是谁提出来的?
吴雨初。
他老家在江西,1954年出生。17岁时初中毕业,到景德镇山区的浮梁县农村插队。1976年夏,他作为江西师大工农兵学员毕业,满怀激情报名进藏。“那时,拉萨还不通火车,我们是坐汽车进藏的,条件比现在要艰苦多了。”吴雨初说道。
从1976年9月到1988年,他一直在高海拔的那曲地区工作。从最基层的乡文书做起,在援藏的16年间,他从事过乡、县、州和自治区的畜牧、行政管理和文化工作。正是这段艰苦的人生,让吴雨初对牦牛有了外人不可能有的感受。
给记者讲述过去的援藏经历,吴雨初两次提到了牦牛:
“我住的18平米的房间里,一半堆放着牦牛粪。”
牦牛粪臭吗?
“点起来有草木的清香,”这回答出乎记者的意料,“千百年来,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里,是牦牛粪给藏族同胞带来了温暖。”
海拔5000米的高寒荒漠地区几乎没有树木,只有喜马拉雅蒿草、高山韭、三裂碱毛莨、全缘绿绒蒿、紫苑等低矮的针茅、苔草、莎草和蒿草等高原寒漠植被。
还有一次是他终生难忘的经历:
“那是1977年冬天,我进藏的第二年。我从那曲地区回嘉黎县,只有一条简易公路,还必须经过一座叫阿伊拉的雪山。那条山沟是一个风口。每逢下雪,狂风就会把雪卷到山沟里来。那年的雪比较大,嘉黎县的牧区遭到雪灾。当时没有县际公共班车,我搭了一辆装运抗灾饲料的卡车。到了阿伊拉,这里的局部积雪达到4米之深。我们的车被误在这里。地区派了一部铲雪车,也瘫在这里了。总共有二十多辆车,五十多个人,能够避寒的只有一间小小的土坯屋,那是养护公路的道班。我们五十多人,在零下30度的严寒中,饿着肚子,支撑了五天四夜。那时候,地区与县之间的联络,只能靠老式的军用电台。一番联系后,县里知道我们被误在阿伊拉了。于是,县里紧急地敲响了挂在食堂外的钟,把全县的干部职工(实际上也只有二三百人)召集起来,要求各家各户连夜饹饼子,集中后送往一百多公里外的阿伊拉山。先是用县领导坐的吉普车送,到了桑巴区的雪地,汽车走不了了,再由桑巴区派马驮着饼子走;积雪都齐马肚子了,马也走不了了,再由林堤乡派出一群牦牛。前面的牦牛在积雪中趟开一条路,后面的牦牛驮着几麻袋饼子。在我们几近绝望时,看到雪际出现一片黑点时,知道县里派的救兵到了。被困的人们捧着饼子时,看着在雪地喘着热气的牦牛,很多人都哭了,都说是牦牛救了我们的命……”
救命之恩,让吴雨初从生命的维度感受牦牛。
正是这命运深处的记忆,让已经调到北京工作并担任北京市委副秘书长的吴雨初,在2010年的一个冬夜里,被一个幻梦惊醒。“幻梦中,在一个笔记本电脑的蓝色屏幕上,‘牦牛’和‘博物馆’两个词,像动画一般,一个从左边、一个从右边,奇异地拼在了一起——组合成为‘牦牛博物馆’!”
被惊醒的吴雨初,从此开始筹划举办“牦牛博物馆”。为此,他甚至不惜辞去了北京市的“正局级”的领导职务。在北京市领导的支持下,义无反顾地回到西藏筹办牦牛博物馆。为了支持他的义举,北京市领导将“牦牛博物馆”列为北京援藏项目,并批准他担任北京市援藏指挥部副总指挥。
牦牛博物馆,终于起步!
牦牛博物馆建成开馆之日,吴雨初正逢花甲。他给自己起的微信名是“亚格博”,意为“老牦牛”!
憨厚、忠诚、悲悯、坚韧、勇悍、尽命
牦牛博物馆开馆时,从北京到拉萨,来了不少领导。但剪彩后第一个走进博物馆的,不是领导,而是藏族牧民兄弟。这体现了建馆人的理念:牦牛博物馆不是一个动物博物馆,而是一个根植于藏民物质生产和精神生活的人文博物馆,牧民是牦牛博物馆的主人。
牦牛博物馆中的“相伴牦牛”和“灵美牦牛”两大展厅,诠释了牦牛与藏民的物质与精神关系。
“保存牦牛文化物证,是为了展示其千百年来所承载的藏民族文化历史。”吴雨初说,我们将牦牛与藏民族物质与精神生活百缠千绕的联系,用“衣、食、住、行、运(输)、烧(材)、耕(作)、政(治)、教(育)、商(业)、战(争)、娱(乐)、医(药)、文(化)”这14个字来概括。
藏北牧民日诺一家,得知拉萨要建一座“牦牛的宫殿”,全家花了两个多月时间集体捻线、编织、缝制了一顶牦牛帐篷,然后开了三天三夜的车运到拉萨,送到吴雨初手上。这是牦牛博物馆筹建中收到的第一件藏品。